初霜之光

*for hatake kakashi's birthday

九月中旬的秋风是夹杂在阵阵的雨里落下的温度,那是从云层的水雾里融化出的情愫,经由地表和海洋,接近那灿灿的阳光,最后如愿而满意地从高空踏上归程,掀起人间的一小段躁动:穿过了人们自然下垂的指尖,吸引他们向着愿望的远方迈开脚步去,转动风车的叶片,每一个的堂吉诃德都在人间的每个角落,各自做着自己的勇士。 

“ 早上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呃,请帮我拿左下的三明治吧,多谢。” 

“好的,请您稍等。” 

对于从小到大都住在木叶城中的旗木来说,这样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在循环。他是个不太年轻的人,或者应该说,“已经上了年纪”。他在年轻人的眼里是个有点守旧的人,从来不追求新潮时尚,穿的衣服好像古董衣,用品的更新也因为年岁渐长而变得更加缓慢。每天早晨他会在律师事务所旁边的小咖啡厅里用早餐,定例是小份冷点心和热咖啡;早晨起得很早,保持规律的作息,除了喜欢看不太入流的通俗文学系列之外没有太多的个人爱好。事务所里在他手下的实习生对外评论他最多的是“神秘”和“懒散”,但是旗木仿佛看样子习以为常,任凭三个小年轻八卦他的私事。 

秋天里有旗木的生日,是在天气还不太冷的时候。枫叶还没有完全红透,外套也可以放在一边,听起来是个很普通的季节。旗木坐在靠窗的位子等着约客,他注意到有一片干枯的叶片随着风落下来,掉在了窗边。咖啡厅里人不太多,但是被烹煮的声响和气味熏染地热气腾腾。

水雾里轻轻有门铃响,内轮迈开步子跑过来,对着旗木就笑。 

“抱歉抱歉,刚刚从资料馆跑过来。”

内轮穿着一身乱糟糟的西装,熨烫的痕迹还没有消退,但是领子和纽扣都是匆匆忙忙胡乱整理的。旗木没有多说什么,悄悄地暗自打量他这副就不能平的着急样。内轮也是三十几岁的年纪,甚至比旗木还要大上一点,他在旗木面前迟到总是露出太阳一般的笑容,往往让旗木为之愣神。内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浅浅的细纹,乌黑利落的短发总是提醒旗木高中时内轮在棒球队里的干练而满身汗水的活力气息。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他们那时也还都是棱角分明意气风发的少年。 

“…你还不是每次都会这样,”旗木有些闷闷地说,脸上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他的指节松松地搭在小台面的宣传相册上,空下来的手则伸去替内轮接过公文包,“下次如果实在起不来,也不用迁就……” 

“不行,不行不行!”内轮刚喝上一口热茶,又急急忙忙地停住,“我起得来,下次我跟你搭一班地铁,一起出门,这样你就不用担心等我,也不用一个人孤苦伶仃坐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吃早餐啊。……你这人怎么老想那么多啊,真是上了年纪!” 

“好、好,那也是你比我老上一岁嘛。”旗木笑咪咪地回答。

 内轮这回没了声,他乖乖低头嚼着旗木特地叫厨房温过的甜糕,脖子上好像涨红了。他咕呜一声咽下一大口,仿佛在委屈地诉苦,边赌气似的忍笑边偷偷瞟给他递水的旗木。

 旗木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会低头坐在阳光下看书,光束会把他银色的碎发照耀得像是散发着浅金色光晕。他会用指腹捻起书页,再抬腕翻到左边。微微上翘的睫毛在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明显,手腕上的衣袖被松松垮垮却齐整地挽起。他会稍显凌乱地慵懒窝在窗下的沙发上,眼睛里往往蒙着湖光潋滟。……。雪夜会不带伞,走在异乡响着苏格兰风琴的街上,海风吹过他红色的围巾,他把半张脸埋进毛茸茸的布料里,指节上的冻红色会跟随着笑意慢慢延伸开去,然后会轻快地小跳一步,用指尖在衣摆上和着节拍。窝在公寓窄窄的椅子里,他有时无意睡着,任凭内轮从办公室回来后忙东忙西,但是他最常做的便是用云后月光样的银色的温柔眼神打量内轮的一举一动。

 内轮是个忙碌的编辑,虽然常常跟无聊的文章和资料打交道,但是却保持着很好的心态。他脸上有很多道看起来狰狞的疤,为此不少小姑娘们比他一脸凶相吓退。他是木叶高曾经的一级棒球手,擅长厨艺,有点冒失但是却有无论如何都不消失的坦诚和努力。虽然工作之后健身次数有所减少但还是保持着一身麦色皮肤和精壮的身材。他会打着哈欠挠挠睡乱的头发,发烧似的想到一边的旗木,厨房里烹炒蒸煮的烟火会把他的大拇指上磨出一个小小的茧,茄紫色的围裙也泛起油烘烘的味道。他眼睛里总毫不遮掩地露出爽朗和孤傲的笑意,没有什么特殊场合的时候就会变成洋溢着火光的抓人光电。但是这些在旗木面前却显得简单而平淡,偶尔莽撞的性格甚至还会像个懵懵懂懂的高中生。他会弹一点吉他,于是常常穿着居家服在高层公寓的窗台边拨弦——刚洗完的头发上留着旗木买回来的薄荷洗发露的味道,月光和音符流转在他蓬松的发梢上。


“呃……你有空吗??”

几年前的今日,有点鼻塞的旗木夹着听筒从公文里抬起乱乱的头发含糊地听着那边的发言。

那是旗木和内轮都不会轻易忘记的,一定是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个日子。旗木刚刚工作,在职场上经常出现大大小小的麻烦,那段时间他鲜少再与好友或者同伴联络,一心应付工作,甚至连关系更密切一些的内轮也不发简讯了。旗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日,有些轻感冒的他迷迷糊糊地分辨着内轮听筒里同样支支吾吾的声音。

”这样吧,你今天别加班了,等会儿我过来接你。“

”……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就是觉得你很快要累垮了,想带你去看看风景啊。“

旗木最终还是去了,不过他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去得莫名其妙。他坐在内轮特地整理过的窄窄的车里,却还是发现了露出一个角的票据。他围着从高中就留下来的毛线围巾,在初秋还不算太凉的风里跟着内轮穿行。最近的天气不是太好,可能是因为气旋接近的关系,云层显得很沉。内轮很认真地开车,他们默契地没有人先开口讲第一句话,直到内轮告诉他已经到了。

内轮穿着水洗痕迹明显的蓝色牛仔外套,他朝旗木笑着,抬手从后座上拿出吉他。浅色的背带挎在他的肩膀上,内轮的手轻轻搭上旗木的指尖,引着他往草坡的顶部走去。这是一片宽阔的小高地,隐约之间可以看到木叶城灯火霓虹闪烁的模样。背风的地方仍然有没过脚踝的草丛,错落着晚放的几朵嫩黄野花,随着风起又落柔软地勾勒出起伏的波纹。旗木天青色的瞳孔里映照出阴翳浓重的云,从厚重的笔墨后面露出玫瑰色和粉蓝色渐变的暮色霞光。内轮牵着他,他在身后清楚地看见内轮后脑勺地方的碎发又长长了,休闲衬衫的领子皱皱巴巴没有翻好。


时间太漫长。


内轮提前给一棵矮灌木挂上了光带,简单的白色小灯泡像是清晨透过玻璃唤醒他们俩的日光。吉他的声音清晰而简单,风拂过内轮半合的眼睑,树叶簌簌轻缓而悠扬。旗木的手上仍然残留着那只紧张得出汗的大手的温度,为了不让那温热太快消散在风中,他把手藏在了随意搭在脱下来的外套下面。

所谓的台风雨迟迟没有下,但是风并没有减缓。内轮带着薄茧的手指仍然从容地拨弦——他仿佛越来越胆大,越来越自信,偶尔甚至会把注意力从琴上移开,歪过头来享受旗木弯起哞随着韵律微微摇摆的样子。月光不太重地为他们的面孔刷上闪烁的银,星空因为云的关系并不那么清晰。天空愈来愈黑,旗木眼前只能看到脚下的一篇光炫彩灯,还有面前挨着自己和温柔暖光的另一人。内轮弹琴的姿势很好看,随意地坐在草坡上仿佛是可以自由来去的无牵无挂的浪人,低垂的睫毛会跟随他的呼吸轻颤,在一片迷蒙之中引起旗木的一点小注意。

内轮悄悄地停下了指法,耳边忽然只剩下似乎空无一物的风声,刮起山后树叶的阵阵沙沙声。他们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歌曲的停止,一刹那时间在凝固:旗木和内轮正望着对方,笑意似乎就淡在那含蓄的嘴角,远处有隐约的轰隆声,谁也不知道时间到底有没有在此刻从心尖溜走。

他们想起很多很多,曾经拿着作业打闹吵嘴的高中生活,假期里简单而随性的单车旅行,还有很多次电车上谁靠着对方打盹的经历——他们长大了,他们一起走过。

旗木和内轮都知道,他们也都会明白。


所以他们在初秋乌云满天,雷声初鸣的将雨之时,让各自的衣摆和单薄的布料随着急劲的风翻飞,银发偶尔挡住旗木的眼睛,风偶尔吹乱内轮的发顶。但是他们会弯哞微笑,继而和近在他们面前的所爱亲吻。远处云海翻涌天光隐去,闪电会忽然点亮四周,他们无畏着,温柔的,下雨了。


……


咖啡馆里热气腾腾人满为患,在靠窗的小角落里内轮正听着旗木接来自学生的工作电话,嘴里叼着面包,手肘撑在桌上。旗木的眼神游移在雾气染白的玻璃和内轮的双眼之间,带着浅浅的一汪笑意。

内轮忽然明白,旗木那银色的睫毛上凝结的,是关于生生世世和永恒的初霜之光。






评论 ( 1 )
热度 ( 32 )

© Teresa Zo | Powered by LOFTER